卧底垦荒人后续｜杭州陈女士来电：销售向我父母借钱，每天打一小时电话！母亲：我愿意！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3月16日，钱江晚报·小时新闻推出“小时暗访”——《“垦荒人”卧底记：记者七天体验做销售，高价保健品怎样卖给老人》系列报道（点此回顾）后，不少读者在后台留言，纷纷表示自己的父母亲人，也都曾经或是正在购买“垦荒人”的产品，为此，造成了不少严重的家庭矛盾。

作为子女，当然希望父母健康喜乐，但又恰恰是子女，因为沟通的方式不当，会和长辈有代沟。读者陈丽女士和父母就是这样，她的父母购买了“垦荒人”的牛初乳近五年，她也劝了五年，但她觉得父母和她的相处：很僵。

陈女士试图给父母看钱报的这组暗访报道，但遭遇了父母的强烈拒绝。她觉得，自己的父母一定是被“洗脑”了，他们既不相信子女，也不愿相信媒体。但陈女士的母亲，偏偏不是女儿说的那个“版本”——她表示，自己已详细看了钱报的报道；她觉得报道写的销售方式的确就是她遇到的，但是“垦荒人”的产品不差，只是价格贵了点；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愿意花钱买这样的服务和产品。

销售向我父母借钱

每天打一小时电话

陈女士具体记不清父母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垦荒人”的，只记得最开始是她的小姨在吃“垦荒人”的牛初乳产品，说吃了不感冒也不生病了，于是推荐给了她的妈妈、她的爸爸……不久，她的父母频繁购买牛初乳。

她的父母退休前都在某知名高校工作，虽然退休金可观，但老年人节约了一辈子，出行从来不打车，天气好骑电瓶车雨雪天挤公交车，家里的剩菜即便走味了也会再蒸一蒸吃掉。

但唯独在买牛初乳这件事情上，他们大方得好像换了一个人，大笔大笔地花钱。

父母家里的厨房堆满了“垦荒人”的大米、酱油、黑木耳，“垦荒人”销售经常上门给二老送东西，嘘寒问暖……她特别反感甚至觉得恶心：“卖东西得这种做派？”

联系陈女士父母的销售是个小伙子。父母下大单前后，小伙子每天都要给他们打一个小时的电话聊家常。他们为什么能有这么多话可以聊？陈女士作为子女，非常疑惑。

父母平时每次去医院，但凡陈女士请不出假，就会是那个小伙子陪着去。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她的父母也会直接喊小伙子过来一趟。甚至有一次陈女士搬家，她的父母直接喊来了四五个销售来帮忙。

强烈的厌恶让一贯柔声细语的陈女士对这些时不时上门的销售各种甩脸色、冷嘲热讽……“后来只要我在，他们就不敢来了。”她说。

可是，那个小伙子还是会来，甚至还向她父母——借钱，有万把块钱。妈妈不敢告诉她，事后说是借给了朋友。但是陈女士打听了一圈，发现他们家凡是购买“垦荒人”保健品的亲戚都被借了钱。陈女士加了那个小伙子的微信，逼着他还钱，却直接被对方拉黑了。

她不死心，最后，“那笔钱还是回来了”。

为了对抗“垦荒人”，她海淘了产自澳大利亚、新西兰、美国的牛初乳产品给父母，但这番心意却被那个小伙子说成“三无产品”——“一个中国字都没有，建议我父母去医院鉴定一下。”陈女士说，“无耻之徒，为了高额提成，挑拨离间。”

记者卧底时记录的“垦荒人”销售流程

把外包装藏卧室里

偷偷给外孙吃“垦荒人”

父母频繁购买“垦荒人”，让两代人的亲情关系变得越来越差。每一次沟通，多以双方剧烈地争吵告终。

他们的关系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因为“垦荒人”而吵架，导致关系闹僵，而关系闹僵，老人平时缺乏陪伴，就更加依赖“垦荒人”的销售给予精神支持和陪伴，更愿意往“垦荒人”的门店跑，买的产品也就越多，而这又重新加剧了双方不可调和的矛盾。

“只要我在家看到‘垦荒人’的盒子，我就直接扔掉。”陈女士说，父母为了不让她发现，把“垦荒人”的保健品全都藏在卧室里。现在，“垦荒人”三个字变成了家里的忌语——谁提谁爆炸。

最近的五年，是吵架的五年。

因为她的父母说：“你不让我们吃‘垦荒人’就是不孝顺，就是不让我们健康。”

而陈女士的说法是：“她就是被深度‘洗脑’了。爸妈就算要‘垦荒人’也不要我……除非它快点儿倒闭。”

不仅如此，二老还给孙辈吃“垦荒人”的牛初乳，女儿不让，他们就偷偷给外孙吃，还带外孙参加“垦荒人”的“福利旅行”。

二老身边的亲朋好友，也被带动一起参与一起购买。这个老人的圈子，主要话题就是讨论怎样购买“垦荒人”。

垦荒人举办的讲座

又没有吃出病

就是愿意高价购买

一边是子女的抱怨和怒气，一边是父母对“垦荒人”的认可与维护。

陈女士的父母对“垦荒人”是什么看法？记者没有提自己的身份，以希望帮父母购买保健品为由，请陈女士的妈妈在电话里帮忙参谋一下。

电话那头，阿姨的声音慢条斯理，逻辑清晰。她表示，保健品不是药品，吃的结果因人而异，并且特意强调了“垦荒人”的高端产品都很贵，按需购买即可。

“我们又不是‘垦荒人’的销售，不会帮他们推销的。”阿姨表示，她自己喜欢“垦荒人”的一款多肽产品，这款产品“能修复坏死的细胞，激活细胞再生”，东西很好。

阿姨还说起她自己曾经推荐了“垦荒人”的一款保健品给亲姐姐。姐姐一开始不信，她就让姐姐先去听讲座。后来姐姐买了产品，服用了两年，头也不晕了，姐姐觉得特别开心，觉得“垦荒人”帮她为儿女减轻了负担。

话锋一转，她又谈到自己的子女很不支持自己购买保健品。但是她理解年轻人，“哎……他们是不理解我们老年人想要追求健康的心态，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吃‘垦荒人’又没有生病……我们有国家发的退休金，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她说道。

能多活一年是一年——这话真是熟悉啊，记者卧底时在“垦荒人”总经理座谈会上，接受的培训就有这句——“我们多活一年就能多赚一年（国家）的钱”。

阿姨表示，自己已详细看了钱报的报道，她觉得报道写的销售方式的确就是她遇到的，但她觉得，每个企业都有每个企业的销售模式。只要东西没问题的，即便贵，她也愿意继续消费下去，“毕竟每个月会员都有福利，可以领60元或80元的东西，还有福利聚会和旅游，有时还会送大米送农产品，我觉得这些东西贵，是有这些服务在里面的，你不能让人家做亏本的买卖。”她说道。

目前，记者已经将卧底时掌握的证据移交给监管部门。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陈丽系化名）